第十四章 心疾

    这一夜的裕国公府并不安稳，陈氏哭丧似的守在磕破脑袋的鎏丹床前大哭，大骂鎏心欺压长姐，好端端的去了一趟郊外居然被磕破皮肉，如花似玉的姑娘以后是没有脸面见人，反观鎏心衣服整洁，完好无缺，自然是什么过错都堆到她身上。

    常嬷嬷负责后院的管教，往日里都瞧不起鎏心这个庶出的翁主，这等小事也不急着通报王爷，特意去问了鎏心是否有何解释，见她也写不出一个字来，那厢房里陈氏也不得消停，干脆打发人将鎏心困到祠堂跪地禁足。

    “鎏丹是你长姐，你母亲如今哭得是个泪人，你就在这里面壁思过，晚些你母亲心情好些，你再去向她请安罢了。”常嬷嬷没声好气的让鎏心在宗庙的小祠堂跪拜，王爷那边没说什么同意不同意，约莫是默认了，“南安王说你若是有要解释的，就敲门，自然有小厮拿纸给你写下。”

    这门一闩上，就听见最疼她的卢嬷嬷在屋外与常嬷嬷争辩，隐约听到卢嬷嬷说出一句欺人太甚，余下就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鎏心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她不想把萧仁景也牵扯进来，按照焕颜都说法就是遇到贼人伤了几个家仆，自己害了长姐。

    祠堂里的几个牌位都是太祖开国的皇帝，功高劳苦的叔伯国公，靠在一边的自然是他们各自的贤内助，鎏心一个个的望着，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父亲，临舫衡王王爷的青头贴金的排位时，微微靠后的那个位置里，还有一个排位，写着已故衡王王妃严氏瑞敏。

    这个人是谁，她没有半分印象，鎏心试图再往左边看看，已经寻不见旁的东西，只剩两根正在不停燃烧的白烛，烧的她心头一阵阵刺痛，原来自己母亲是个连名字都不足以与父亲并排的人，这祠堂里并不允许母亲的出现。

    难怪先生说，父亲也不爱母亲。

    鎏心望着青头排位上一笔一划镌刻出来父亲的名字，就像是一刀锋利的剑扎进她的血肉里，把她的心一刀又一刀的剜出来，叫她一时间站起来紧紧握住桌面的白烛将所有的排位一扫落地，她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她倒也愿意做这个恶人，只是天要罚她这般“忘恩负义，欺宗灭祖”，倏然间心脏深处撕裂般的剧痛起来！

    “鎏心！你怎么了！”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她抬起头望着冲进来的人，眸里本身期待的目光渐渐像是陨落的星光一点点熄灭，她失神的被宫贤水搂住，却半分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耳边只听见他说，“你不用怕，不用怕，我帮你喊太医。”

    她猛地就拽住了宫贤水的衣领，颤抖的将那件丝绸制成的暗紫色温袍攥在掌心，宫贤水也怔住，回过头望着她痛苦的，紧接着伸出苍白的指尖，在惨淡无光的地板上，吃力的写下三个字，“带我走。”

    宫贤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他是特意请了南安王妃的安才被允许进来见的鎏心，裕国公府远比尚书府戒备深严，过往的小厮奴婢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正当他脑海混乱不已的时候，怀中的人已经昏厥过去，苍白的手臂还保持攥着自己的衣襟。

    他忽然之间心头涌起一股心疼关怀之意，见到地面上的牌匾灵位时他已经知道鎏心所痛之事，他坚信鎏心并不会主动去欺害鎏丹，在这偌大的王府如果没有人保护她，那他就义无反顾的来帮她好了。

    “你撑住，我带你走。”

    宫贤水一改往日轻佻的语气，他特意将鎏心抱起来躲在黑暗之处，见她微微一颤努力的靠在自己的肩头，立刻虚喊一句门外正在守着的婢女进屋，然后敲晕此人，再改以换衣，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任何人怀疑他搀扶离去的，就是鎏心。

    他先是将鎏心安置在城东的一间客栈，请了大夫过去查看，知晓是心疾怒气攻心，立刻马不停蹄回家将太后赏赐给父亲的一盒洋参片揣在怀里，这一夜刚好是下了微雨，宫贤水急的连雨伞也没有带，冒着雨重回客栈。

    大夫出乎意料的在门口等着他，宫贤水心里一惊，快步进屋，四处寻找，只剩下一纸书信，他攥着书信问大夫鎏心何在，只见大夫摇了摇，虚手伸出指向城东尽头，望着已经是滂沱大雨的街道，无奈道，“那姑娘醒了后，就写了张字，冒着雨，连命都不要就冲出去了”

    宫贤水怔住，懊悔的站在原地。

    门外突然冲进大量的王府侍卫，宫贤水被扣押捉进了王府，尚书在府上大厅里候着一见是他，又是垂首顿胸，脸色悲痛，求爷爷告奶奶的拉下脸求侍卫们放慢写步伐，自己则是拽着宫贤水的手夹杂着命令道，“你到底把那小翁主带去哪里了，你老老实实的告诉裕王妃，你不许乱说一句假话！”

    王妃就端坐在大厅的堂上，四方的夹纱竹帘都被狂风吹起来，雷电闪过映出她此时的神色冰冷，四周已经跪地磕脑袋的婢女哽咽不止，连常嬷嬷也畏畏缩缩的跪在一角，宫贤水跪下来时，才见陈氏也苍白的脸色不说话。

    “是你拐了吾孙？”

    裕国公府的肃行王妃冷冷的张唇，眸底略过寒光足以吓得所有人紧闭呼吸，她生性乖张不发，爱恨憎明，从不偏袒任何子孙，先帝在时她骑马当街压断左宰那不孝子左云的右腿，仁宗时她一箭射穿强娶民女的驸马都尉脑门，京都都传言她并非荣国公府的嫡长女，反倒是在江湖上经营黑心茶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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