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主子，今夜无星，怕是明日要有雨了。”静薇站在荣瑾身后，为她系上了条素白披风。

    花丛另一侧，一个黑影静静望着荣瑾的侧颜。

    昔日望向他的笑眼如今布满血丝，两颊深深陷了下去，嘴唇干裂开，夜晚的凉风卷起尘土，弄脏了她的白色裙裾。

    “谁！”静薇指着花丛惊叫一声。

    周玖章缓缓步出，一双凤眼只盯着荣瑾。

    荣瑾看清来人，目光霎时变得温柔，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周玖章上前将她怜爱的拥入怀中，轻吻在她的额头。

    静薇震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传闻玖章王爷已经战死沙场，小姐得知后整日茶饭不思，日渐憔悴，今日竟出现在孟国的皇宫中，她看二人久别重逢情意正浓，很识趣的退下。

    “玖章，你怎的会出现在这里？他们都说你…你死了，我偏不信，后来孟国的大军攻进京都，我就被抓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荣瑾用双手轻轻抚在周玖章的下颚上，上面有些渣手，想必赶来这里花了些时日。

    “瑾儿，对不起，让你担忧了，”他再次将荣瑾拥入怀中，“我被孟军追杀，中了两箭，好在并未伤及要害，只是昏迷，后来被路过的医师救下，现在已经痊愈。此次前来，我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听他讲完，荣瑾转身：“玖章，我…我不行…”

    周玖章掰回她的肩膀，目光中添了丝冷漠：“你可以！你想想黎国的百姓有多少死在孟军的矛戟之下！那是你的家！你想想你爹你娘，想想大黎儿女多少亡魂不能消怨，难道他们的血都要白流吗？！”

    荣瑾被摇晃的肩膀离开了他的掌心，目光慢慢失去了神采，良久，嘴唇微微颤动：“好。”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过几天安排好的暗线自会和你联络。”周玖章越过墙头，他扮作巡夜的侍卫，跟在了那列队伍之后。

    夜色正浓，荣瑾垂着双手慢慢向前踱步。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想起那年元宵节，满城火树银花，花灯精致奇幻。

    他们站在灯轮上，一个个烟花带着红色的火星窜上天空，大把的金菊绽开，透出赤的红，青的蓝，紫的绿。

    他一身白衣，包住她的柔荑，隔绝了所有喧嚣：“火树银花连星夜，心悦眼前闭月人。瑾儿，吾愿以满城花火聘汝，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后来，皇上一纸婚书，爹娘也为她祝福。

    她日日等，夜夜盼，等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如今再见他，竟是以这样的身份，一个是孟国皇妃，一个是亡国将军，真是可笑。

    他要自己迷惑孟王，她应了。

    荣瑾笑了，她望向那株已枯了的玫瑰，突然用手连枝扯下撕烂，用脚用脚踩了上去。

    细小的玫瑰刺一个个扎入她的手心，她却将拳握的更紧。

    原来，什么都是会变的，情似游丝，人似飞絮，何言青梅？鹃啼血，人不回。

    世上很多事注定只能浅尝辄止，陷得深了心就会疼。

    明知极度的顺从便是悖逆，还是应了。

    因为她相信，即使是一块苦胆泡过的黄连，长久的咀嚼，也会使它的苦涩慢慢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