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老师神色晦暗,“同市邮寄也就一天,应该是昨天邮的,今天到了,门卫看是教导主任收的就让保卫科的教员给送到办公室了,谁知道,是举报高大壮的匿名信……副校长这回放话,高大壮明天就得离校。”
得!
这是称了副校长的心意了!
他当然不会留着一捅过自己儿子的肉中刺在学校碍眼!
我说不出话,浑身的血都朝头顶冲着,“齐老师,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次真的是……呀!祝好,你怎么了!!”
“……”
我只感觉人中发痒,抬手一抹,居然流鼻血了!
急火攻心?!
“没事儿吧,你快仰头!!”
齐老师手忙脚乱的就找着纸巾给我擦鼻子,“祝好,你别上火,我早就提醒过高大壮,他这这种事做不得……算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能给他举报的,应该就是跟冯博交好的同学做的,要是高大壮因为这个离校,别的学校也不会收的,那孩子的前途算是……”
“我高低得找到这个人!!”
我大力的擦了一把鼻子,沾满血的纸巾当即落地,脚下愤恨的踢踹出石头子,‘嘣~~!’一声,石头粒儿弹到后面仓库三层小楼的墙面上,泛黄的爬山虎叶子还微微摇曳~
‘扑棱棱~’楼边小树旁落着的麻雀似乎受到惊吓,叽喳叫着飞走——
“祝好,你别激动,听我说……”
“齐老师,您先别说话。”
我直站着,浑身似有电流穿过,看了看手上抹着的鼻血,视线再次落到了那满墙的爬山虎上,“齐老师,你看那墙,像什么……”
“墙?爬墙虎啊,怎么了?”
齐老师莫名的,被我吓的不清,“藤蔓么,上冬都要枯了,你到底……”
藤……
我无声的发音,转眼看向那棵小树,有鸟……
望天儿,飞……
滕……菲?!!
名字一出,我整个人就激灵了下,顾不得鼻血,音一冷,“齐老师,有没有硬币,给我一枚就够了,我要确定个事儿……”
你妈的!!
“什么事儿啊。”
齐老师茫茫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表情弄紧张了,手上胡乱的就掏出枚硬币递给我,“祝好,高大壮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他明早就得……”
“嘘!”
我示意齐老师先保持安静,拿出硬币就静了静心,鼻血这时候倒是不流了,只要凉咧的寒风从脸颊处来回掠过,身心俱疲。
“……喂,您好,啊,梁主任……”
齐老师接到了电话,看了我一眼就朝旁边走了几步,“我知道,这事儿可以不广播么……那好,那等着明早高大壮回班收拾完书本离开后在广播吧,对,既然已经离校了,那也没必要……好,我明白,我这就去高大壮的寝室把这事儿跟他说清楚,嗯……”
放下手机,齐老师又看向我,“祝好,我现在得去找高大壮,你别再这儿耽搁太久,既然都尽力了,结果已经出了,你着急也没用,别上火……”
我没吭声,看着齐老师走远就握紧那枚硬币脑子里继续想着滕菲的五官面容,身体一转,正冲教学楼的方位,嘴里对着硬币就吹出口气,一卦定乾坤!
流了鼻血此刻倒是方便,意外而破,省的咬手!
叮~
硬币从指上弹出,跳到旁边的水泥台儿上还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眼睛紧盯着,嘴里无声的计算弹跳次数,“十五……”
一加五就是六,上前拿起硬币,“六,为坎,主耳血,人物盗贼,所求之事,为功名,多不安,暗昧,官讼阴险,点水傍之姓氏,行位一六……”
点水傍之?
我脑子里迅速的转着,手在水泥台上写下滕菲的姓氏,“十五画,滕,水向上腾涌,引申张口放言……”
脸色一冷,定了!
……
回到教室,不知内情的同学们还在说笑打闹,个别的依旧半个屁股搭在课桌上在讨论着高大壮,直说等他回来大家伙好好的闹闹他!
别看高大壮那货人儿长得小,人缘没说的!
我站在门口没动,视线径直在后面倒数第二排的滕菲身上定格,这姑娘耳朵里还插着耳机,对吵嚷的环境不为所动,抓紧一切时间,认真学习的模样。
滕菲啊……
我看着她,几近失神,咱不敢说对她多好,和她相处的多亲近,但全班来讲,我算得上是她比较好的朋友了。
她内向,也不愿意说话,那学的有些着魔的模样更不是吴丹她们那种玩字当头的女孩子喜欢的,所以,她有些孤僻,虽不见得被排斥吧,但在班里的大环境上来看,的确是有几分格格不入。
即便如此,我一直觉得,她就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姑娘,她看到我和高大壮闹得时候也会发出会心而又羡慕的笑,会在我寻求帮助的时候为我耐心的讲题。
我想,她不过就是那种自律的乖乖女,虽生性内敛,但自律总归没错,这算是成功人士身上必备的优点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写匿名信呢?
奖学金对高大壮来讲,是钱,是他那家庭拿不出的学费,杂费,但滕菲是为了什么?!
第一名?!!
“祝好?!”
滕菲摘下耳机一转眼,看到已经站到她身旁的我就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回家,不是不在学校上晚自习吗。”
“滕菲啊,高大壮对你怎么样。”
我面无表情的,回到位置坐下,看着她就直接发问,轻轻声。
“咱班长人很好啊。”
滕菲回身看着我,有些莫名的样儿,“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齐老师说……”
我直看着她的眉眼,慢悠悠的张口,“有人给高大壮举报了,举报高大壮收钱给人写作业的问题,败坏校风校气,必须要开除了……”
“什么?”
滕菲满眼的紧张,“谁干的啊,天哪,太缺德了吧。”
“是啊,就是这么缺德。”
我轻牵着嘴角回道,:“滕菲,想不到你还知道名单呢~为了踩死高大壮,雪上加霜这事儿都能干,还真是让我佩服……”
“?!!”
滕菲睁大眼,半晌才呵的一声发出声音,看了一圈还在班里说笑的同学,有些无语的回我,“祝好,你的意思是,那匿名信是我写的?”
“匿,名,信?!”
我大骇的样儿,“我说了是匿名信了吗,我说的是有人举报……滕菲,不打自招,是不是就说你呢?”
“……”
滕菲哑然,脸分分钟白上一层,“那肯定是匿名信啊,还能打电话举报啊,这种事……”
“别掩饰,没劲。”
我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脸朝她一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滕菲绷着脸也不知道想什么,幕地,下巴朝着玩闹的同学们一侧,“你既然咬定是我干的,那我无话可说,你想说就把这事儿告诉大家,反正……”
“这不是重点。”
我低着音儿,“你是想做第一名吗?想要咱们班那唯一的奖学金?”
“……”
滕菲不言语了。
她低垂下的眼倒让我笃定了什么,“滕菲,我记得,你家并不缺这钱吧,是奖学金对你重要,还是第一名让你觉得重要?是,现在高大壮离校的事儿已成定局了,你那匿名信算是让副校长找到了驱逐高大壮的武器,但,我这么跟你说,只要高大壮一走,姐们还就跟你磕上了,甭管是第一名还是奖学金,我都不会让它落到你手……”
是玩阴的阳的,全凭我自己的心情。
滕菲脸色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抬眼看我,“祝好,是齐老师说……那匿名信是我写的了?学校,查出来了?”
我扯着嘴角笑笑,“你猜……”
说话间,我让她看了一圈这班里的同学,“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力保的小班长是被自己的战友给背后插了一刀,他们会怎么想……做人啊,不仅仅只需要你背下单词和习题,有时候要学的东西很多,咱得阳光点,你说是不是?”
滕菲静静的看着我,幕地,唇角抬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何来阳关?”
“?”
我没说话,眉头一挑,“你是……承认了?”
“其实……”
滕菲呼出口气,手上用力的抠着笔,带着些许不甘的样子,:“我没想让高大壮离开学校的,只是,他要不走,我就永远不是第一名,也得不到奖学金。”
“那你倒是说……奖学金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重点不是吗?
哪有无缘无故的恨,背后能把别人坠入深渊,还不是为了踩着他肩膀够到自己想要的!
“祝好,我想走……”
滕菲紧着脸看我,:“我之所以来这学校,就是知道咱这高中可以在高二申请到国外做交换生,前提就是得拿下奖学金绝对优秀,咱们班高大壮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他拿奖学金是为了钱,而我,是前途,我要去国外,这样,可以为我将来申请国外的学校打下基础。”
我呵了一声,:“你就为这?”
想走怎么走不行,非得玩埋汰的!
“就为这。”
滕菲低着音儿,:“我妈不同意我出国,可我已经受不了她了,只有去了国外,我才能真正的自由,我必须靠我自己,让他们知道,我非走不可。”
“你的前途就是前途,高大壮的呢……”
“他跟我无关。”
滕菲眼一垂,“我只是实话实说,如实和校领导汇报情况,高大壮的他只能算是自食恶果……呃!!”
“啪!!”
不好意思。
我又没控制住。
清脆之后,班里霎时安静,正在说笑的同学们视线统一的都看向了我,一个个,无不诧异。
我看着滕菲,一巴掌后,她那发型都乱了,身体一俯,我抬手就搂过滕菲的后脑勺,嘴巴直冲着她的耳朵,“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滕菲,今儿我告诉你,高大壮的事儿我放不下,你想要的东西,也求不得……”
说完,我感到滕菲的身体僵硬,手一松,拿过自己的书包就走出了教室。
班级里还静静地,似乎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震到了,毕竟,在大家的眼里,我和滕菲,还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想到这两个字,我摇摇头,只不过缘起一个相似的名字而已。
和她,我大概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出了教学楼天已经黑了,到处都昏暗暗的,转眼看了看男生寝室的方向,齐老师肯定还在跟高大壮说着离开的消息……
我掌心麻着,吐出口清冷的气,身心都凉着,抬脚走出校门。
“等你好一会儿了……”
爸爸没在,石久背着书包就站在路边,看到我,云淡风轻的样,“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出来晚,让祝叔叔去帮忙买点吃的,省的他好怪罪你出来迟了。”
“谢谢。”
我吐出两个字,站到他身边静静地等。
无声了十几秒,石久慢悠悠的看向我,“听说,高大壮的处理结果是开除?”
“?”
我反应过来就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齐老师没跟别人说啊,学校又没通知,他一个外班的,比我们本班级的知道的还快?
石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角轻轻的牵起,“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上午,你还不各个班的征集姓名,搞那幼稚的联名信么。”
我哼了一声,“怎么,看热闹啊。”
“我哪敢看你的热闹……”
石久看着我,淡淡的张口,“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与人乎?”
“什么意思?”
我微微的紧眉,点拨我?
石久说的是道德经,我看过,翻译过来就是狂风刮不了一早晨,暴雨也不会下一整天,谁做的这些暴肆的事儿呢,天地,而天地的狂暴尚且不能长久,何况是人发号的施令?
“祝好同学,你是不是应该打通电话……”
石久意有所指的递过他的手机,“连少说……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