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已经渐渐冷了下去。
难道没有找到凶手的办法了吗?明知道凶手就是在眼前的这些人里,却还要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绝不可以!
无论如何,伤害季公子的人,她绝不能放过!
“搜!再去给我搜!若是搜不到凶器,便自裁谢罪吧!”顺宁长公主的面色已经近乎狰狞了。
沈风絮看了季公子身上的伤口一眼,却忽然说了一句:“也许凶器就在这里。”
顺宁长公主最是听不得沈风絮的话,霍然转过头去,看向沈风絮,目光冷厉可怕,道:“你想说什么?!”
沈风絮稍作沉吟,道:“这么冷的天气,季公子本应该在屋内才对,却无端到了屋外,且连些保暖之物诸如披风手炉之类的都没有带,应是有人前来竹青院中找季公子,季公子推门出来一看,所以才会如此。”
顺宁长公主虽然怀疑沈风絮,却也不得不认为沈风絮的猜测是合理的,但依旧冷冷地望着她:“所以呢?”
“可若是有人拿着利器来找季公子,季公子定然会心中起疑,有所防范,我想,即便季公子不会武功,但也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不至于被人当着面轻易的杀死吧?可他却在心口处被人捅了,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想来,他原本是没有任何防范的。”沈风絮的声音不急不缓,慢慢地道。
众人不由纷纷点了点头。
但凡有所防备,也不至于被人捅在心口上。
但也有人提出了质疑:“也许杀人者动作迅猛季公子没有反应过来呢?郡君无端说着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是故布疑阵吗?”
沈风絮看了那人一眼,只淡淡地道:“我故布疑阵你能怎样?”
那人顿时语塞:“你——”
四品的郡君果然就是不讲道理!
但顺宁长公主却觉得沈风絮言之有理,心中对沈风絮的怀疑厌恶渐渐消去了一些。
说到底,她只是想要找出真凶罢了,只是沈风絮一直不肯配合,才让她心中起疑。
“你继续说。”顺宁长公主道。
沈风絮冷静地看着顺宁长公主,便续道:“那个人在季公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利器贯穿了季公子的心口,想来,凶手拿着的东西,是个可以置人于死地,却并不会被旁人认为是凶器。”
“那是什么?”顺宁长公主问道。
而此时,明疏也已经想到了什么想要说什么,便从一旁的屋檐下折断了一束冰棱,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我拿着这个东西,应没有人会防备我吧?”
凛冬风寒,滴水成冰,冰棱从屋檐垂下来,尾端尖锐又锋利,若是用以杀人,自然无往而不利。
沈风絮微微一笑:“就是这个了。”
一缕寒风,似卷着杀气吹拂而过。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莫名地觉得背脊一凉。
那些从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棱,似一柄柄明晃晃的刀剑,悬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化作杀人的利器。
且季公子身上的伤口,与冰棱也十分吻合。
顺宁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
似乎……
更加没有办法锁定凶手了。
凶器并非是属于某一人的,而是冰棱,所有人都可以随时取得又随时销毁的冰棱。
明衍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的确。
沈风絮的推测完全没有错误,他是用冰棱杀死的季公子,可即便沈风絮能猜测出凶器,可冰棱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根本无从调查。
可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沈风絮忽然偏头看了明衍一眼,笑容里带着诡异的色彩。
明衍一愣。
沈风絮也在好奇,沈玉楼究竟是什么时候抱上了明衍这条大腿?前世,沈玉楼与明衍毫无交集,那时她是三皇子明元的正妃,可今生沈玉楼甚至都没有见过三皇子一面,便与四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但明衍所想不错,即便沈风絮能推测出凶器是冰棱,却也无从调查幕后的黑手是什么人。
现在的线索依旧断了。
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一块布料上。
于是顺宁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道:“敏和郡君,你随我来单独搜身吧,你若是清白无辜,我绝不会为难你。”
她的口气已经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大抵是方才沈风絮的推测让她心中的猜疑少了几分,但依旧不能彻底打消。
顺宁长公主想的很简单,沈风絮若是清白无辜,搜一下身便可以了,甚至也不必当众搜身,只消领去客房单独搜身即可,她已经退步到了这个地步,沈风絮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偏偏沈风絮的的确确是有一定要拒绝的理由。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搜身。
于是沈风絮十分单纯地看向顺宁长公主,道:“风絮的确是清白无辜的,公主不必在风絮身上浪费时间了。”
一瞬间,顺宁长公主便又怒不可遏:“沈风絮!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办法!大不了先斩后奏!”
宁王妃的视线便扫了过来:“公主要斩我的女儿,可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沈风絮感激地看了一眼宁王妃。
分明连义女也不是,却唤着女儿,还如此护着沈风絮,让沈风絮觉得心中十分温暖,虽然不知道宁王妃的目的是什么,但今日宁王妃如此照拂沈风絮,沈风絮都十分感激。
反而是大夫人这位名正言顺的嫡母,从事情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为沈风絮说过一句话一个字,甚至……若是沈风絮被顺宁长公主在暴怒之下杀了,大夫人还会拍手称快吧。
“安阳郡主!即便敏和郡君是你的义女,但害了我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宁王妃冷冷地看着她:“你说这话是要有证据的,无凭无据,凭什么要搜她的身?”
明衍忽然站了出来,道:“敏和郡君不让搜身自然是情有可原,在场这么多的人,若是只单独搜了敏和郡君的身,难免不会有旁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对敏和郡君有害无益。”
沈风絮眉梢微微一蹙。
明衍自然不会无端地站出来帮她说话。
果然,明衍又慢慢地续了一句:“不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搜身吧,这样一视同仁的搜身,想必敏和郡君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胡蕙之第一个接口:“我同意!在场的每个人都要搜身!”
她说着每个人的时候,特地咬重的音,还回头看了沈风絮一眼。
沈玉楼也跟着点了点头:“玉楼也没有异议。”
众人也纷纷道:“不错,是个好办法。”
顺宁长公主看向沈风絮,冷笑道:“如此,敏和郡君应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沈风絮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此刻若是再拒绝的话,自然会令旁人疑心大起。
“怎么?旁人都能被搜身,独独敏和郡君不行吗?”明衍淡淡一笑,道,“敏和郡君如此推脱,难怪长公主殿下会如此怀疑呢。”
沈风絮便不再拒绝,而是道:“自然并无不可,不过,既然是单独搜查,自然要按照顺序来。”
“那是自然。”顺宁长公主的目光更冷了几分,转头吩咐下去准备搜身。
她只是命人在两侧搭了个幕布,男女分开搜身,而并非将人领去客房里搜查,顺宁长公主已经等不了一个一个等着了,能用最快的方式搜到自然是最好的。
已经接连有两三位姑娘搜过身后出来了。
沈风絮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在飞快地思索着脱身的办法,不得不说,这一次明衍与沈玉楼的计谋十分恶毒,沈风絮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好的办法来脱身,毕竟那块衣料的的确确就是沈风絮身上的。
一旦被搜查到,自然就是百口莫辩。
顺宁长公主哪里会听沈风絮的辩驳,她一心想着要沈风絮陪葬,自然无暇去思虑更多了。
沈风絮寻了个偏僻的位置站着。
就在沈风絮思索着的时候,明疏忽而走了过来。
“小姑娘——不对,我应该说是……义妹吧?”明疏眨了眨眼,看向沈风絮。
沈风絮转头看了明疏一眼,语气有些沉闷,道:“我对世子这位义兄没什么兴趣。”
“你这么不想搜身,看来那块布料是当真有问题了。”明疏上下打量了沈风絮的衣衫一眼,道,“应是从你身上裁下来的?”
沈风絮虽不愿意承认,但仍是点了点头,然后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还没有轮到沈风絮前去搜身,但眼下无论做些什么,应都不能阻止搜身这件事情了,她也不能去更衣,否则旁人会更疑心大起,但若是不更衣,身上那一块被裁下去的布料又是确确实实的。
“那只能在你搜身之前,找出真凶了。”
沈风絮当然知道,可她要从何找起?
沈风絮抬头看向明疏,道:“世子觉得单从冰棱上,能找出什么证据吗?又该怎么锁定真凶呢?”
在沈风絮与明疏两人交谈的时候,不远处的宁王妃便在一旁看着,觉得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看来明疏并非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他还是对姑娘家感兴趣的。
只是……也只有对沈风絮感兴趣了。
所以宁王妃更加坚定了要保护沈风絮的念头。
这样一个难得的小姑娘,可千万不能被旁人害了。
明疏稍稍沉吟片刻,道:“未必要从冰棱上下手。”
“可凶手杀人并非是因为同季公子结仇,甚至于,他或许跟季公子从来都没有任何交集,从季公子身边的人下手也不会有什么线索的,且方才下着大雪,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雪给覆盖了,想要寻找出真凶是千难万难的事情。”沈风絮叹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觉得这么绝望。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明疏问。
沈风絮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若是我找到办法了呢?”明疏微微一笑。
闻言,沈风絮不由一愣,看向明疏,问:“世子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总是有的,不过要先等我一下。”明疏的声音温和又柔软,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沈风絮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他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沈风絮看向明疏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意外。
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无论沈风絮怎么想,都不知道这一局该如何破。
从眼下的线索来看,根本就调查不到明衍身上,即便沈风絮有十足的把握,明衍定是幕后的杀人凶手,可即便她这么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的。
反而是婢子在地上发现的布料,正是沈风絮身上被剪裁下来的一块,难保不会有人猜想,是沈风絮与季公子争执时留下的。
即便沈风絮方才已经说了,季公子是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所杀。
但那也到底只是推测,在有了确凿的证据时,一切的推测都是可以被推翻的,而到了那时,顺宁长公主又怎么会听沈风絮的辩驳?即便宁王妃会一力保护沈风絮,但在暴怒下的顺宁长公主,也定然是不会在乎的。
沈风絮正想着,忽然见沈玉楼偏头看向自己,沈玉楼的目光里带着十分的自信,唇边微微一弯,那笑容几乎已经要溢出了脸颊,是十分欣喜雀跃的神色。
沈风絮便轻轻咳了一下,扬声道:“大姐,即便季公子与你素不相识,但季公子被旁人谋害,你也不必这么开心吧?”
她话音落下,顺宁长公主便向沈玉楼扫视过去,沈玉楼还未来得及敛起笑意,顺宁长公主当时大怒,道:“给我滚!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玉楼的面色一僵。
明明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沈风絮竟还有闲心针对她?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反正,再过一时片刻,等轮到沈风絮前去搜身的时候,便是沈风絮的死期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沈风絮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慌乱之色,依旧是从容且平静,仿佛并不受任何影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