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下意识将手递出去,而手中却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支短鞭。
短鞭泛着皮质的冷光,在惨白的白炽灯下看着像是一条蛇,阴寒而又恐怖,上面并不突兀的细小鳞片贴合着,却会在出招后展开,落到人的皮肉上,狠狠地咬住,扯下块肉来。
他猛地抬头,面前的画面又是一闪。
满是伤痕的白发青年躺在血泊里,连带着呼吸都是若有若无的,仿佛只要鞭子再落下去一次,就能轻而易举地收走他的生命。
那惨白的脸上不仅染着血,还带着病态的潮红,痛苦透过眉眼间传递出来,却在睁开眼后被灵魂强制收回体内。
还淌着血的左眼泛着一层雾气,在足够让人眼睛刺疼的惨白灯光下涣散着,而右眼则是不受控地眯起,看着他,看着他……
“说话啊。”旁边传来了琴酒不屑的嘲讽声,“波本,你不是说要教我吗?做给我看啊。”
“因为利口酒的背叛,导致你这个后辈被牵连、被权利排斥那么久,心里一定有恨吧?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发泄出来。”
琴酒的靴子踩在血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催促他动手。
降谷零还是没有动,银发杀手依旧在说“其实能不能问出情报,意义已经不大了,只要拿到那些资料,我们依旧有其他后手。”
“所以,波本,动手吧,就像是这样——”
似乎被操控住一般,破风声连带着尖锐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哨声响起,手臂仿佛感受到了无法向下的阻力。
“啪——”
白发青年的身体随着疼痛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似乎连肌肉都条件反射地逃避惩罚,却又被死死地箍在原地,那白色的眼睫剧烈扇动,像是濒死的蝴蝶最后的挣扎。
但是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安静静,连短暂的清醒都带着拒不合作的冷漠。
那只眯着的眼对上降谷零,里面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无法分辨出此刻控制身体的是哪个人格。
“你说话啊,不是要审讯吗?”
琴酒的催促依旧在耳边,不能暴露的执念成了降谷零唯一的选择。
他举着短鞭,面对着自己的前辈,如同失去灵魂一般,用他最为习惯熟练的神秘主义的面具,挂着假笑道“确实要说,只是意义不大对吗?”
他迈前一步,将短鞭换了只手,空出的那只常用手为了掩饰颤抖而迅速地伸出,用力地掐住了利口酒的下巴。
手下的略显黏腻而冰凉的触感,是血,因为太过于瘦削,甚至没有感受到多少肉,仿佛用力一些就能轻而易举地压碎骨头,让后者彻底无法开口。
他的动作挡住了头顶无休止散射的灯光,反倒让利口酒的眼睛睁大了一分,后者目光沉沉,对准了不知何时写满惶恐的紫灰色眼睛。
降谷零如同自虐一般,凑近他,仿佛想将利口酒的神情、伤口一处一处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最后只说出一句话。
“前辈,你说出来吧。”他听见自己冷酷地说,“都说出来,我不想继续动手。”
表面上是威胁,实际上只有降谷零自己知道,这是他的哀求。
有一瞬间,他宁可利口酒揭发自己的卧底身份,也不想再面对这一切。
利口酒皱了皱眉,浅金色的眼睛闭上,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
降谷零却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失望,对他的失望。
“就这?”琴酒还在嘲讽,“你的手段,就止步于此了吗?”
“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我就不信了……”他咬着牙回了一句,用尽全身力气把手甩开,看着利口酒被迫随着他的动作后脑勺撞到椅子上。
仿佛是被逆流的血液呛到一般,白发青年微微侧过头无力地咳嗽着,仿佛连心脏都随着这番突如其来的攻击变得生疼,却又迫于姿势连蜷曲起身体都做不到。
恨我吧,前辈恨我吧,恨我恨我恨我——!
“降谷先生,你在做什么!”
风见裕也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把降谷零惊醒,他猛地喘了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面前的绿植给扫到了地上。
植物突遭无妄之灾,土壤中的根裸露出来,被碎片割断了几根,仿佛生命一时间遭到重创,变得蔫蔫起来。
降谷零收回手,冷漠地道“现在几点了。”
风见裕也看了看时间“六点零五。”
他轻轻地道“我们该出发了。”
是了,现场还要他布置。
风见裕也被他要求六点钟过来接人,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他狼狈的模样。
降谷零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径直朝外走去,在与同样穿着黑衣的下属擦肩而过时,他听见后者低声道“降谷先生,真的不需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吗?”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向前走着,暴露在雾蒙蒙的日光下。
神谷哲也从未找过心理医生,照样万事妥帖,他何必因为这区区的幻象表现出困扰?
何必……将不堪和丑陋,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
而且一旦好起来,他,降谷零,还能再看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