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田思齐寻花问柳,但几乎是无欲无求。他这么做只是想尝试人们口中所谓的爱情,而上位者根本不配拥有。
憧憬是美好的,被人毁掉确实恼火。可入了内城后,他又纠结起来。
似乎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女子敢这么辱骂自己。之前或许是憧憬,此刻反倒是生出些想要了解那女子的兴致。
越是向前迈出一步,那种兴趣便多上一分。脚步迟疑着,却没有驻足回头的意思。如果再去找骂,会觉得自己好贱。
微风吹过,嘈杂的街道上,感受不到一丝凉意,满满都是夏日里的燥热。阴凉的小屋内,听着树叶哗哗的响声,老头一边叹息,一边将窗子关上。身旁的一对母女正帮着收纳成堆的竹简。
“不让开,便不开了。玄微何苦唉声叹气。可别伤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是啊!老丈什么都会,还怕赚不到些钱嘛。再不济,悝平养你。”
见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来安慰自己,王诩不禁摇头叹气。
他做这些,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可另一方面还不是为施氏布庄开业提前积攒人气,可这对母女根本什么都不懂。
如今知晓了太史府管理守藏室,需要有爵位并且付钱才能进去看书。王诩琢磨着如何先混个爵位。而自己卫国下卿的身份在齐国根本不受认可。于是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西施与施悝平。
“这还不简单,咱们先去司士府办理版籍,然后去司徒府去掉农户的身份。之后你我二人便可找个大侠来投靠,一块赚悬赏。多接点官署的悬赏,混个元士要不了数月。”
掏空葵丘的藏书王诩也就用了两天,如今需要数月才能搞定临淄。这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亏本的买卖他不屑去做。
“这么着,老夫先去孙府一趟。若是有机会做个门客,兴许可以获爵。”
施悝平一听,慌了。
“可你若是做了门客,便要在主家吃住,那我和娘亲怎么办?”
这年代做门客最初没有工资,包吃包住是基本条件。
“放心!老夫不会对你们娘两弃之不顾。要不你随我走一趟。咱们先去瞧瞧。”
说走就走。将西施留在家中打扫卫生。一连打了两天地铺,王诩这会儿还腰酸背痛。交代过今日的工作,这一老一少赶着马车便直奔孙府。
向人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孙府,却见大门紧闭。敲了半晌的门才出来个仆人。那人说道:“抱歉,我家宗主随军出征,不在府上。招揽门客还需宗主亲自允诺。老丈若是有心相投,可暂居孙府别院。待宗主回来,必会与您相见。”
既然宗主孙明不在,他的两个弟弟孙驰与孙敌或许可以做主。
“明宗主不在,那不知驰、敌二位大人可在府上?”
“宗主兄弟三人皆乃齐国武将,自然是一同出征。此番我齐国吃了败仗,相国召集二十万兵马与宋、鲁两国一同伐晋,此等大事莫非老丈未有耳闻?”
齐国兴师动众攻打晋国?岂不是说田氏马上就要谋朝篡位?这或许是个机会。如果利用的好,封爵可不止元士那么简单。
之后向仆人打听了孙武下葬的地方,王诩买了些酒与熟肉再奔城郊。施悝平身为越人对欺压她们的吴国恨之入骨,对孙武同样抱有敌意。一路上各种抹黑这位已故的兵家圣者。
“孙武没什么了不起的。若非伍员举荐,不过是个区区军吏而已。再说,仗打胜了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当年吴国四处征伐,我越人受其胁迫做了马前卒。不少仗其实都是越人的功劳...”
在伍子胥向楚国复仇前,越国一直是吴国的附庸。后来吴王阖闾灭楚,转头就去攻越。越人对吴国的仇恨根深蒂固。
到了孙武的墓地,王诩仍旧沉默不语。
望着那小山一样的坟包,一座墓碑显得那么孤寂。二人拿着酒肉来到了墓碑前。王诩弯下腰将周围零星的杂草拔得干净。施悝平却是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本姑娘可不会祭拜仇人。要拜你拜。”
却见老者没有下拜的意思,甚至就连施礼的动作也没有。就那么奇怪的坐在墓碑旁开始喝酒。
“老东西!这酒入不了你的口。你肯定嫌弃,所以我一个人喝。”
从未见过如此祭拜之人,施悝平觉得王诩一定与孙武有仇。至少仇怨不亚于越人对孙武的恨意。于是也拿了一个酒坛,两人在墓碑旁一左一右开始喝酒。施悝平豪爽的喝了一大口,顺便吃了块熟肉,之后又拿起酒坛对着王诩。
“玄微老头,咱们碰一个。气死他。”
酒坛相碰后,王诩猛得灌下一口。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老混蛋,吃了我大半年的酒,如今一走了之,谁来还我酒钱?”
施悝平以为王诩也是孙武的脑残粉,不想这二人竟有些交情。
“原来你们认识啊?”
惊讶之余,却见老者哽咽出声。
“最讨厌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家伙。谁让你自作多情,来救我了?救得有意义吗?”
泪水自那面具下方嘀嗒嘀嗒的坠落。自言自语的话从未停止。
“看吧。连老命也搭进去了。你到底图什么?让我欠你人情?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还是说就为了让老子把你们这对狗男女埋在国外?”
空了的酒坛,猛得被老者拎起,砸在那墓碑之上。残存的酒液沿着碑壁向下滚落。老者指着那墓碑,激动不已。手臂开始颤抖。
“混蛋!你这天杀的混蛋。死了还不让人安心。说说看,我是把你现在挖出来一把火烧了?还是等个十数年再来取你的尸骸?”
听见王诩要挖人坟墓,施悝平吓得连忙四处张望。
如果在周朝挖人祖坟,那等同于杀人父母,被人打死官府都不会插手。
就在惊慌之时,却见老者抢过了自己的佩剑。
“你要干嘛?该不会真挖吧?”
短剑出鞘,一抹金芒挑起酒坛。酒液在空中倾斜而下。剑光绚烂,时而劈砍,时而拍击,时而扬起,时而斩落。
酒水不住地向那坟包上泼洒而去。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水雾汇聚在女子的头顶上方。
一道彩虹,稍纵即逝。
待到施悝平从震惊中清醒。坟包之上,干黄的土地,此刻两条清晰可见的湿痕好似挂在墓碑两侧的一对挽联。
“兵家胜者孙武子。英雄自戕多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