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已经在这个家里上演了无数次了。它令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感到无力,无奈。
严凤英吃完了饭,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喘气儿。她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错了,生在一个父亲一手遮天的大家庭里。父亲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违抗。别说是兄弟姐妹,就是整个村里的人都闻风丧胆。就是父亲亲手造成了她的婚姻悲剧。在她看来,女人的一生有两次机会,一次就是投胎在一个有钱人家,第二次就是嫁个有钱人家。婚姻就是女人的重生,是一个女人的第二次生命。但是,这由不得她做主。而她自己又有什么错呢?上天给了她一个公主的容颜,却让她有了一个丫鬟的命运。要说她有错,她就是一错再错,又错误的生下了这几个孩子。她除了抱怨、埋怨还能做什么呢?她除了回想、想象、幻想又能做什么呢?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命运,从她一出生就已经注定的命运,心强你能强过命运吗?可是,她又没办法说服自己认命!她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她怪罪于她的父亲,她怪罪于林保安,她怪罪于她亲生的孩子们,她怪罪于命运。
林保安坐在大门口沉闷的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双眼睛暗淡无光,丝毫没有生机。他在心底里默念: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事事都紧着你,好吃的都让给你。甚至你和这两个姑娘争吵,我都是和你站在一起。除了没有让你出去,可是,能放你你出去吗?你出去了还能回来吗?”
他从他们的认识想起,没认识她之前,他觉得自己是条汉子,是同龄人中的领头人。媒人踏破了门槛子,他一个也瞧不上!可是,偏偏见了严凤英,从第一眼看见,就从眼睛里拔不出来了。他觉得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这就叫命运,命里注定的婚姻。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但是,他就是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对她好,极尽可能的好,还是无法满足她。要说服自己放手,他过去做不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力量了,他除了认命,别无选择!
林婉青木然的洗了碗,看着躺在炕上的母亲,那个熟悉的姿势,她升起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她一个人躲在东面窑洞里,呆呆的坐着,想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怨恨父亲纵容母亲,就是父亲把母亲惯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但是,她立马就开始心疼父亲。父亲为了母亲可以毫无尊严,对错不分。现在,越来越糊涂,连善恶也不分了。
她现在只想逃离,远离这个让她无法呼吸的家。像她的姐姐一样,远走高飞。
刚一想到要出去,她就开始害怕,恐惧。对外面的世界,她充满了恐惧。她明白自己的弱势,她爱睡懒觉,就是起床困难。而且没有文化,这让她感觉深深的自卑,她想的头疼。对于自己的将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呢?她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她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她探出头朝大门口看了一眼,父亲已经不在那里坐着了。她才从窑洞里走了出来。她走路一向脚步很轻,没什么声音。
她在路上遇到了爱娟的父母,爱娟的父母已经去砖厂干活了。她和爱娟说她想借电话用一下。她给她的姐姐打去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忍不住委屈的啜泣起来。
林婉红听声音像是在哭,连忙问她:
“你怎么了?你哭了?”
林婉青哭的委屈极了。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林婉红焦急的问她:
“你哭什么?咱妈欺负你了?”
林婉青说:
“不是,我和她吵架了,我忍不了了”
林婉红担心的说:
“啊?怪不得呢,你能吵过咱妈吗?你有多大本事啊!你惹不起她,你躲开她不就行了。我说让你出来,你偏要待在家里。受气包一个!你出来不?”
林婉青停顿了一下说:
“我觉得我还是赶紧嫁人吧”。
林婉红心疼的说:
“我也觉得嫁人是你最好的出路。你最没出息,动不动就哭,又爱睡懒觉。我看你出来也是个麻烦,远嫁他乡,到时候被人家欺负更惨了。你一定要看清楚了,找一个别像咱爸那么懒的人,要勤劳,本分。还要看他爸妈勤劳善良朴实不?这些都是关键。”
林婉青说:
“我知道了”。
林婉红不放心她又嘱咐她:
“你惹不起咱妈,你就躲她远点儿。她再叨叨,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咱爸和小峰爱听,让他和小峰听去吧。咱妈就是一个任性的,还没成熟的小女孩!你是永远斗不过她的,她最会胡搅蛮缠,一哭二闹三上吊!”。
挂了电话,林婉红心里难受起来。远在千里之外的她,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好像一种叫“命运”的无形的力量紧紧的牵扯着她。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那个家里的每个人都逃不脱那个命运。
她感到孤独,无法名状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