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宗。
群山巍巍然,楼阁高高起,夜深人静时分,灯火点缀其间,与满天星辰交相辉映,别具一番气象。
包宏维刚刚从泰山封禅大典回来,匆匆忙忙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忙不迭赶往前殿。
一路所过,沿途遇到的大道宗弟子纷纷避退左右,躬身向他施礼。那一双双眼睛里,隐隐透着敬畏与恭顺。
万里下江南,孤身犯险,从林家府带回混元丹解救了少宗主性命。其后又远赴燕京联络十三处,苦心筹谋,终让东土之主的宝位归于大道宗。
短短数月之间,向来在大道宗屈居末席、存在感极低的包宏维屡立大功,成为了宗主萧风桀身旁的红人,很得器重,自然也受得起此番礼遇优待。
如果换了往日,就凭包宏维的心性,少不了要放慢脚步,好好迎受一番大道宗弟子们的恭敬礼拜。说他小人得志也好,恃宠而骄也罢,总归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要趁此机会一吐过往数十年以来的不平之气。
毕竟,整个大道宗上上下下全都清楚,包宏维当年是窃了大龙鼎,上山献宝,才被宗主萧风桀破格提为黄阶末席供奉。他身为天师强者,却做出了令普通修真者都不齿的贼窃勾当。过往的种种黑历史,着实算不得光彩,这些年来,自然也没少受旁人的贬低羞辱。
但今天不同于往日。
包宏维面对大道宗门徒弟子们的恭敬施礼,仅仅略微点头示意,便急匆匆直奔前殿而去。台阶两旁的石栏杆上,红灯笼绽放出温暖的光晕,映照着他那张紧紧绷住的脸,看不到半点儿松懈之意。
泰山封禅大典,很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糟糕。
整个过程,更像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哑剧,没有任何人的参与。以至于宗主萧风桀全程黑脸,连当晚的宴会都没参加,返回大道宗的路上,更是怏怏不快、沉默寡言,引得包宏维提心吊胆。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只要站到高处了,就很难再下得来。哪怕痛苦不堪,要戴着假面支撑,也甘愿装模作样的手舞足蹈。
就好像柳宗元笔下那只小小的、可怜的蝜蝂,拼命将世俗的一切往背上扛,贪得无厌,名啊利啊什么都不愿意放过,直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被活活压迫而死。
大道宗宗主萧风桀,就是这类人。
包宏维自认为算是极其了解萧风桀秉性的人,他深知这位宗主大人有多么的爱惜羽毛、多么的在乎脸面。
七王封禅大典上,天下修真者放了萧风桀的空场,一个个分明全都接到了消息,最终却连面都不露。真要不理不睬也就罢了,偏偏这群货色给脸不要脸,转而又对华夏天骄林子轩俯首帖耳、卑贱逢迎,这无异于狠狠抽了萧风桀的脸,若能就此善罢甘休,才真真是奇怪了……
除了燕京秦家那一档子事儿,大道宗同林家府,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这一次的泰山封禅大典,却莫名其妙结了仇怨。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东土的王,也只能有一个。
另外的那一个,臣服或者死掉,这是必然的结局。
包宏维很快抵达了前殿。
尽管他已经抓紧了时间,却还是来得偏晚。大道宗的诸多长老供奉,以及内门的执事,大部分都提前来了。众人群聚于大殿之内,全都保持了绝对的安静,满面肃穆的恭敬而立。
即便有人就站在门外,想必也很难相信,这个时间点,屋子里竟然会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人。
大道宗宗主萧风桀连衣服都没换,静静坐在大位之上,眼皮突突跳个不停,阴冷的面颊甚至隐隐泛着暗青。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想发火,但却又不知道这股怒火该向哪里发泄。
憋屈,憋屈死了,这是最直观的感受。
单单从外表来看,古稀双渡之龄的大道宗宗主萧风桀,不过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伟岸、宝相庄严,很有上位者的派头。
他坐在这里,不怒而自威,便令人心神战栗。
包宏维目光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四周,旋即便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步入了大殿。
这一路上,不断有人冲他投来奚落的目光,虽然没敢说话,但幸灾乐祸的意味却相当明显。
“他妈的,这群阴损的东西,成天盼着老子倒霉,终于心满意足了……”包宏维恨得牙根儿痒痒,心里头暗戳戳的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辅助宗主萧风桀摘得东土七王之位,本来是旷世奇功,满心期盼着封禅过后领受赏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岂料流年不利,偏偏是在泰山封禅大典上出了糗,现如今非但赏赐泡了汤,搞不好还要被萧风桀迁怒,真是苦的一逼。
大道宗里这些人啊,看包宏维最近爬得太快,从一介默默无闻的末席供奉,摇身一变成了宗主大人身旁的红人,自然是眼红非常,都巴不得看他倒霉吃瘪呢……
包宏维凑到了前列,欠了欠身,还没待开口说话,就突然听得向来以脾气火爆而著称的大长老苗纯兮破口大骂:
“袁老鬼真好不识抬举!宗主亲自修书一封,差遣人送去天岚宗,邀他来泰山观礼。这老东西自己不来倒也罢了,居然连人都不派、信也不回,装聋作哑,可恶至极!”
包宏维目光微微闪烁,弓着腰又退了回去。
大长老苗纯兮在大道宗的身份地位极高,即便是少宗主萧昱也要礼让三分。尤其是不久前即听说,止步于半步先天境的大长老,借着灵气复苏的东风,突破数十年桎梏,一举迈入了半神境,可谓英武非凡。
他在讲话,包宏维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乖乖闪到了一旁,低眉顺眼的听着。
苗纯兮恶声恶气的斥责道:“南天岚,北大道,两宗历代交好,彼此暗暗呼应。真没想到,袁老鬼如此不讲情义,引领天下修真者,公然拆宗主的台,真乃无耻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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