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丘没有料到说得正高兴的时候,韩彦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感慨,顿时愣住了,过了片刻,才起身跺到窗边,看着宽阔整齐的大街,低声叹道:“我虽然生在富贵之家,从未忍过饥、挨过冻,但是也见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这尚且是在京城,若是在别的地方,尤其是那等苦寒贫瘠之地,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挨饿受冻呢……”
韩彦点点头,抬头朝灰蒙蒙的天穹看去,愁眉紧锁,低声道:“夏日天暖,尚且无碍,这等寒冬,又是连月阴云不开,雾浓寒重,不知道又要有几多百姓因贫穷而丧命……”
周丘点点头,没有说话,眉宇间已经没了先前的轻快,一片沉重。
在沉重的静默之中,周丘蓦地听得一旁的韩彦忧愁怅然叹道:“我曾随家师学过些推演之术,对于天地气象也略知一二,近日见终日阴云不散,便夜观天象,起了一卦……结果,不容乐观呐……”
“果真?”周丘面上顿时浮现一层急色,蓦地转头追问韩彦道,“卦象如何显示?”
柳真人是名满天下的大术师,一生起卦不多,但是却卦卦都已应验。韩彦作为他的高徒,思悟敏捷,难有人及,即便不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番至少也有七八分把握。
韩彦也不跟周丘卖关子,点点头,蹙眉凛然应道:“凶年之兆啊……”
周丘一愣,细细回想起今冬只是一味严寒,天气却很是干燥,未曾降过几场雪,顿时面色就沉了下来。
瑞雪兆丰年,无雪稼枯干呐……
“那韩兄可有化解之法?”周丘连忙追问道。
韩彦摇摇头,怅然道:“所谓化解之法,不过是提前预知先机,及早应对,力争将损失减至最低或是完全避免罢了。一人一家,甚至是一地之事,都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若是一国之事,想要破解,难呐……”
大周国力虽然不如开国之时,但是疆域却依旧辽阔,治理起来自然是麻烦重重。更别说朝堂之上诸臣各为私利而战,事事先家后国,不肯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助国度过难关了。
周丘眉头紧锁,袍袖遮掩下的双拳紧握。
韩彦见状,低叹一声,请周丘重新回座坐下,低声叹道:“只愿是我学艺不精,未能窥破天象,推演有误吧……”
可惜,他方才所说的不是推演的结果,而是前世确实发生的几乎覆盖大周全境的大灾荒。
因此今生自从回京之后,他就利用韩家在朝的影响和权力,一直积极地努力改善各地的灌溉设施,增加各处屯粮,以应对不久的将来即将到来的大灾荒。
但是,大周从上至下积弊已久,想要革除旧弊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更别提自从他回京之后,孙长玉就一直事事都提防着他,从旁掣肘了。
“事关宗庙社稷,岂能寄望于侥幸?”周丘正襟危坐,凛然应道,“韩兄放心,我周丘虽然人微力薄,但是也愿意为百姓国家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待会儿回家,我就立刻跟伯父商议此事!别处丘不敢说,至少京畿一带,绝不容许出现难民蜂涌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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